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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都知道詹姆斯.布萊吉和亞歷山大.卡尼互相恨之入骨,但知道原因的人卻很少。這些人只會在深夜一起喝酒時私下交談,就算給予他們金銀財寶, 也不會解答布萊吉一輩子的困惑。隨著故事的主人公逐漸去世,這個故事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男人之間的糾葛通常都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引起,但這個故事裏的「女一號」並不存在。糾紛的起因是一隻叫泰德的羊,是布萊吉的寵物。對孤獨的布萊吉來說,牠就像親人一樣。泰德是一隻品味奇特的羊:喜歡煙草,也愛喝一口烈酒。泰德受到大家的寵愛,因此有特權嘗一口牧場工人私藏在小屋裏的酒。有一次牠喝醉了,被一位愛開玩笑的樂天派用推車推回家。但大家隱瞞了這件事, 布萊吉從來都不知道他心愛的寵物會做壞事。泰德在吃的方面上是個享樂主義者。只要是牧草鮮美的地方他都暸如指掌。離拉明莊園和拉度莊園隔欄不遠處的河岸上,就是泰德最喜愛的三葉草地。晚上,牠常常來到這裡,伴著克魯克德河奏出的低沉樂章,盡情享用牧草。幾個月來,這已經成了牠的固定習慣,但去得有些頻繁了。
老卡尼十四歲的兒子哈利放暑假回家了。牧場的工人都叫他「魯莽的哈利」。在剪羊毛的季節,當他和體型相差不大的剪羊毛男孩子打架時,總能佔上風,他還是一個能夠駕馭野馬的騎手。哈利對冒險和惡作劇情有獨鐘。在老卡尼的莊園裡,離泰德最喜歡的三葉草地不到兩百碼的河岸旁,有一個巨大的洞口在石灰岩上。這個洞口通向河床底下的洞穴。有一天,哈利來到這個地底下探險。他一邊欣賞洞穴裡奇形怪狀的石筍,一邊在涓涓細流的古老河床上選擇要前進的路。哈利隱約地聽見頭頂上傳來河水沖刷的聲音,享受着帶給他的刺激感。他觀察著疑似老鼠的屍骨,逗留了很長時間。 當哈利返回地面時,已經黃昏了。他發現自己錯過了晚餐時間,想急忙趕回家,這時卻剛好聽見從夏風中傳來可憐的咩咩叫聲。哈利轉過身,看見布萊吉的寵物泰德,正以一種很愚蠢的姿勢站在柵欄旁:腿劈叉著,身體搖晃著,頭愚笨重地垂向另一邊。他知道泰德的惡習,看出這隻小羊已經醉了,肯定是和廚師呆了一整個下午。哈利趴在柵欄上。
「小泰德,你喝醉了。」 他說道。
泰德可憐地叫了一聲。
「布萊吉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哈利說,「如果我能在你清醒之前把你安頓好,不讓布萊吉發現,那麼我就幫了你和布萊吉的忙。」。 他環顧四周,注意到周圍沒有人,於是一個邪惡的想法從他內心升起。他爬過柵欄,走到小羊面前。
「你願意跟我走嗎,小泰德?」 他溫柔地問道。
泰德咩咩地叫著,哈利假好心地認為牠對此表示同意。於是他把泰德抱在懷裏,走到山洞旁,將泰德放在其中一個像地窖一樣、洞口很小的山洞中,又搬來一塊斷開的大鐘乳石堵住了出口。哈利一想到布萊吉焦慮的樣子和將要進行的搜尋行動,就懷着喜悅的心情回家了。他本來打算第二天將草料和水帶給泰德,但是他爸爸卻把他帶到鎮子上待了四天。回來後,哈利發現泰德死了。他坐下來哭了半個小時,但是又因為能夠騎小馬而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當泰德沒有回到他們家走廊上的小木屋時,布萊吉變得忐忑不安。第二天,緊張的氣氛在拉明莊園蔓延開來。牧場的巡視騎手們在莊園內四處搜尋泰德,而布萊吉沮喪地叉着手來回走動,思考著在河流裏打撈的可行性。廚師淚流滿面,他自責地猜測泰德失蹤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最後一次暢飲。廚師傷心到甚至都沒注意到烤麵包的爐火熄滅了,一爐麵包就這麼烤壞了。
因為所有人都喜歡泰德,整整六天的時間,大家都在憂鬱中度過。當店主問牧羊人老湯姆想要哪種菸草時,老湯姆突然放聲大哭,說他也許再沒有機會給泰德嚼上一口了。
泰德失蹤的第七天,一個附近牧場的巡視工人過來了。他告訴布萊吉一星期前,他帶著他的行李沿山脊騎行時,他看到小哈利在「逗」泰德。布萊吉立刻叫人把他的馬牽過來。他審問哈利的時間不長, 但走到埋葬泰德的地方卻是這過程中最漫長的部分。布萊吉一看到泰德的屍體時就開始顫抖,過了很久才抬起頭來,僅僅只是對畏縮的哈利投去了仇恨的眼神。
「布萊吉,我非常抱歉,老夥計。」老卡尼說道。
「我也很遺憾。」布萊吉在騎馬離開前回答道,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小羊被埋葬在拉明莊園的花圃裏。
之後,布萊吉就展開對老卡尼的復仇計劃 ——— 一場故意找碴的針對戰,例如把老卡尼閒蕩的家畜佔為己有,提出對他佔用自己領地的訴訟,而且還會故意關閉他地盤上平日向別人開通的道路。一開始,老卡尼容忍著鄰居發洩他的情緒,因為是自己兒子犯下的錯,所以也只能忍氣吞聲。但他有時也會感到氣憤。在碰巧遇見布萊吉時,儘管他嘴角上揚,假裝著微笑,眼神卻在咒罵對方。最終他忍不住脾氣進行了反擊,老卡尼在邊界打得火熱時享受到了快感。他的牧場工人也偷偷地高興著,接受了騷擾敵人的指令。
在冬季的某一天,老卡尼等待著一份在死溪郵局的重要信件,這個郵局在跨過克魯克德河後十英里的地方,河水高高躍起,唱著狂野的歌曲,舞動至海中。早上霧濛濛的,小哈利穿上他的護腿褲,等不及要去騎馬了。
當哈利給棕色的母馬套上馬鞍時,老卡尼囑咐道:「記住不要從河流的淺灘上過,走布萊吉的橋。」
「我知道了!」哈利喊道,然後就騎出家裏的圍場,穿過邊界的大門,朝橫跨河流的梁式橋前進。布萊吉站在橋上,觀察著河水的高度。當他看到殺害泰德的兇手不斷接近,他瞬間氣得臉色發白。
「你在我的地盤上做什麼?」布萊吉質問道。
「爸爸在等待一封信,我正準備去拿。」哈利勒住了馬,懦弱地說道。
「哼,你要去拿信嗎?」布萊吉喊道,「好吧,或許你可以去拿— 但不是從這條橋走過,你現在可是站在我的地盤上。」
「如果我取不到信,爸爸會很心煩的。」哈利懇求道。
「那就太好了,」布萊吉繼續道,「你告訴你父親,過橋這件事是我說了算。我可還沒忘記上周我的三頭小母牛被他霸占的事情。」
哈利很絕望。他看著由布萊吉看守的橋,又看了看上游淺灘上湍急的流水。想到父親是多麼急切地想收到這封信,他的血液就開始沸騰,激動得快喘不過氣來。他大聲說:「你不讓我過這條橋的話,我就從淺灘上走過去。」
布萊吉大笑,說道:「你和你爸都沒有這個膽子!」
「哼,真的沒有嗎?」哈利咬緊牙關,拉緊馬韁調轉馬頭,踢踏踢踏地順著岸邊石子路,走向河流。
「回來!」布萊吉大喊。
然而哈利已經把馬騎到河中,湍急的河水不斷在他們身邊沖刷著,他根本聽不見布萊吉的話。棕色的母馬勇敢地逆流而上,但一塊木頭順著河水撞了過來。母馬為了避開木頭突然轉身,失去了平衡。哈利和母馬就此被河水沖走,在激流中不斷地翻滾著。即使布萊茨特和他的手下傾盡全力,還是沒能救起哈利,他的屍體最終在兩英里下的回水河汊裏被發現了。老卡尼得知這件事後罵天咒地,發誓要報仇,他的妻子哭著說:「一切都會以上帝旨意而行!」他補充一句:「總會有人去執行的。」
***
三週之後,四個陌生的男人乘坐莊園的馬車來到拉度莊園。牧場的工人對這群膚色白皙,走路沒有活力的人感到非常好奇。他們帶着一個長長的、用麻布袋包起來的包裹。牧場的某個工人從馬車裏抬起包裹時,卻發現以他的力氣根本做不到。其中一個陌生男子看到這一幕大笑了起來,把這個包裹像抱嬰兒一樣輕易地抱在胸前,走進了卡尼的住所。另外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包裹,他們搬運時卻特別慎重。這些人基本上整個早上都在睡覺,而且他們總是懶洋洋的,不論牧場裏發生什麼事,他們都大驚小怪的。例如他們被牛隻吸引,看到了牧場工人馴服小馬便驚奇地大吼大叫。但他們四個不太與他人來往,並拒絕回答問題。
這個陰沉的春天, 暴風夾雜著陣雨擊打著布萊吉住處的鐵皮屋頂, 讓他睡不著覺。 他腦海中充滿著對哈利卡尼死亡的哀憂,仿佛是背負着謀殺的罪名一樣困擾著他。當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嘗試入睡時時,他聽到了疑似來自遠處山丘的轟鳴聲。布萊吉靜靜地躺著等待雷聲的到來,但聲音還在很遠時他就睡著了。還沒天亮,一名手下匆忙地闖進了布萊吉的卧室,通報河流正在乾涸。心想到他又得應付卡尼這個瘋子,於是跳下床來。讓手下以平靜的語氣把河流乾涸的消息又說了一遍,布萊吉認可了這個事實,並立刻想起了地下河床。
「如果你說是真的,」他說,「我會在即將到來的夏季損失數千元。」
正如手下所說,河流已經乾涸成一條小溪,連接著幾處零散的小池塘。布萊吉憂心忡忡地疾步向着上流前進尋找原因,在快要走到柵欄邊界附近停了下來。昨天,這裡的河水仍在隆隆地翻滾,現在卻有著一個巨大的裂口,河水順著裂隙流到地下深處。洞穴裏河水的流向眾所周知。
「水最終會從克里克莊園後方的瀑布流出。」布萊吉說道。
「那可是距離我們足足有二十英里,」手下說道,「到了夏季我們該怎麼辦啊?」
「一定是洪水沖破的裂口。」布萊吉說道。當他抬起頭,卻看到一個人影在裂口另一處的岩石上。那人正是老卡尼。
***
在某個夏季的旱災,布萊茨特的破產和老卡尼所做的可恥行為 ——這個故事的後續實在是太老套了,不用複述,想必你們也都猜到了吧。
The editors seek to honour the authors of this anthology and their work by helping twenty-first-century eyes and ears engage with their nineteenth-century words and voices. To this end, inconsistent punctuation has been regulated, spelling discrepancies have been amended to meet contemporary Australian standards, archaic and obscure terms have been explained in a glossary, and language with the potential to offend has been moderated. These recovered gems of Australian Gothic, crime, and mystery fiction are accompanied by reading notes, which are also available at our website www.austlit.edu.au/corellapress. The first printings of these short stories can be accessed at Trove, the online archive of the National Library of Australia, at www.trove.nla. gov.au.
Corella Press™ acknowledges we work across unceded Yuggera and Turrbal country. Although we are careful to curate a list that does not contain racist language and stereotype, these recovered nineteenth-century stories take place on a vividly colonial landscape and generally replicate colonial story cycles: Australia at that time was, and still is today, a project of settler colonialism premised on stolen land and genocidal violence. There are also other references that require acknowledgement, for example, nineteenth-century sugar planting in Queensland almost invariably meant using the slave labour of people who were stolen from islands in the South Pacif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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